老人与张熹的对弈除了一开始输了一局之外，后来就再也没有输过，原因很简单，看上去看淡一切的老人其实在围棋上面胜负心极强，所以每一次下了一招昏招之后都会悔棋，有时候十几步下来发现自己钻入张熹一开始就布置好的陷阱里面，老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走自己的棋子，也亏得张熹记忆出色，复盘不算是什么难事，不然他和老人的棋局怕是永远都分不出胜负。
遇到这样的老师，也难怪刘璇真的棋艺永远不见涨。
董老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棋子，思考良久之后轻轻摆放在棋盘上，然后一脸满足抿了口水，“小子，这步棋老夫下的不错，你已经快要输了。”
一盘棋下到收官阶段，老人悔棋的次数不下十次，张熹只好陪着笑脸说道：“董老说的是，不过这步确实算不上什么好棋，要不然我给董老一些时间，让您再看看？”
老人一听，立刻从棋盘上将自己刚刚放下的棋子拿起，然后再次对着棋盘钻研起来。
张熹微微喝了口有些苦涩的茶水，在他眼中，这种苦的茶远比不上白水来的爽口，只是老人喜欢，他也只能带着，看董老这一手怕是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张熹试探性问道：“董老，您说王爷这段时间开始调动西北大漠的流民，而且故意绕开朝廷视线，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老人虽然专心于棋局，不过张熹提出的问题他从来都会回答，“小子，你也发现这件事情了？实话告诉你，王爷的眼光不仅仅局限于妖兽大军的侵略，说到底，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碰上那种畜生还是没什么抵抗力，咱们得依仗着所谓的‘仙人’，王爷不局限在妖兽大军身上，才是王爷真正高明的地方。”
“可是我觉得王爷完全没有必要避开朝廷，说白了，流民那块肥肉，朝廷一定会派人盯着，或许说不定那里面就有朝廷安排的人，王爷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老人缓缓放下棋子，他可算是看出来张熹设的陷阱了，不过这陷阱一破，他算是真的胜券在握，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起来，点点头道：“王爷是故意做给朝廷看的，你想想，如果这个时候给朝廷发讯息说要调动流民，朝廷会不会同意？肯定不会的嘛。所以咱们只能先斩后奏，而且这么一来，就连朝廷都不知道咱们想让这些流民干什么，这不是一举多得吗？”
张熹下棋的速度极快，倒不是与刘璇真这样的门外汉才这样，只是从小就被自己的父亲逼着下快棋，现在想改也已经来不及了，迅速落下一子之后，张熹笑道：“这又是董老的大手笔？”
董老摇了摇头：“你还真是高看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魄力，要是年轻个三十岁，或许还会博一下，不过现在人老了，心也就没有那么热情了，怎么说呢，我看这个主意应该是小六子出的，那小子是一个将才，也敢下险棋，这兵之诡道他倒是学了不少，得，加上你一个沉稳的人，刘秀有你们两个就已经足够了。”
小六子是一个外号，因为此人是第六个进入王府的幕僚，所以董老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绰号，实际上此人已经四十有二，比张熹整整大了二十岁，深得王爷的信任。
张熹快速的下法与董老几乎子子斟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这局棋形势已经明朗，老人也就没有你要继续慢慢下，一子定下胜负之后，老人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声：“老夫纵横棋坛五十载，只尝一败。”
张熹笑着回应了一句：“您那一败也是故意让我的，我知道。”
老人或许真的是人老了，脸皮也就厚了，很笨不在乎张熹话中故意的调笑语气，大气摆手：“你是后辈，第一次就让你看出我的本事，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张熹和董老同时笑了起来。
棋盘和棋子自有人来收拾，不用两人动手，董老赢棋自然是心情好，拖着茶壶对张熹说道：“走走？”
张熹点了点头。
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差别，老人根本就没有架子，一边走一遍轻声说道：“算起来我跟着王爷也已经三十多年了，当年的翩翩美少年已经变成了老头子，对王爷的心思揣摩算不上细致入微，不过也算是有些心得，王爷的韬光养晦老夫看在眼里，着实是佩服的，你想想，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今后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要怎么活，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老夫本来不相信的，但是看着王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是由不得老夫不相信了。”
张熹点头，王爷心中的大计划，张熹也是最近才稍稍了解了一些，不过即便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也足够让张熹感到胆战心惊，那可是一不当心就会掉脑袋的事情，王爷能够够现在的实力，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如履薄冰都不能形容王爷这些年来的谋划。
“董老，能说说当年九子夺嫡的事情吗？”
老人呵呵一笑，“要是放在十年之前，这件事情谁说谁死，不过现在也算是放开了一些，既然你有兴趣，老夫就告诉你。”
老人眼睛微眯，思绪似乎回到了三十多年之前，那个时候青王刘秀只有十六岁，而如今的皇帝陛下也仅仅只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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