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9章 老贼
沈默云斗篷下的手指正微微打着颤。
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自己该何时出手，如何出手，身后这几位，首先一个崔奕平她就摆不平，还有太后那会武功的女官怎么办？此外，自己手上并没有可以一招毙命的武器……那有没有其他法子？
听说长公主前几日都是被簇拥着上下朝，她显然是有所提防的。今日，也不知她可有察觉不妥……
而此刻的沈默云倒是瞧出了这个座位的好处来。
在他们到此处时，屏风里已经提前摆好了几张椅子，而当时的她是被秀儿推到了此刻这个座位上。当时秀儿冲她使了个眼色，到这会儿她可总算是知晓原因了。
十二扇的屏风，以三扇为一组，与大殿的西墙一起，围成了一个五边形。而她所坐的位置恰好是屏风正中间的那个尖角。
这样一来，从这处的夹角缝隙看出去的角度最大，视野最广。虽看不见御座和大门，可朝臣们的一举一动她却能看个大半。
当真是个好位置！
太后没法布置现场，这自然是林雅茹的手笔。她考虑得很周到啊！
话说，走在最前边的恒亲王为何唬着一张脸？
那脸整个垮下，黑得都快可以滴出墨来了！握紧的拳头，打结的眉毛，悲恸的表情……沈默云心下生出了一丝痛快，只怕太后当真信了自己的胡言，已经对恒亲王有所怀疑或出手了！以致于他们大计开始后, 朱广恒依旧摆出一张臭脸, 没有激动，没有兴奋，连基本的热情都没有多少。
也不知老妖婆是如何收拾朱广恒的呢？可惜了，没能看见他们狗咬狗！不过看朱广恒的这副表情, 只怕他的一片深情都被老妖婆踩了个稀巴烂吧？……
长公主姗姗来迟, 仅仅比太子早到了一步。这说明她今早并未先至朝房与内阁众大人议事。
至于太子，不得不说, 昨日太后颇费苦心的那番教诲对他极其有用。
此刻的他精神抖擞, 意气勃发地大步而至，确有几分帝王霸气。
他气势做得足却并未让他的整个人有特别尖锐的感觉, 相反, 他还彬彬有礼，进退得宜。
面对长公主和朝臣，太子显得既谦虚又耐心, 并不见半点狂傲。
他做得很好！
內侍尖着嗓子宣布开始早朝！
一条条的事务被提上来讨论。
有恒亲王等人的提点，太子也参与了进去。他发表了几条见解，倒是收获了一二赞许。
随后，屏风后众人意料之中的大戏终于上演了。
只不过，这戏的精彩程度比沈默云猜想得还要跌宕起伏，尤其主演们，完全是用生命在演戏, 令人叹为观止。
太后在林雅茹和宫女的搀扶下，带着一群人蹒跚上殿……
众大臣目瞪口呆，不是说太后很快便要驾鹤归西了？不是病得起不来床吗？不是众太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她拖住了性命？怎么她不但站在了面前，还如此……泼辣？
啥？太后竟然直接冲着陈老而去，手指陈老颜面, 大骂“老贼”……
所有人都呆滞住了！
不明所以的众人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先请安，还是先让道。
还有, 老贼？骂陈阁老是老贼？
陈老得罪了太后？这是来找茬的？
不是吧？陈老作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 做事光明磊落，还圆滑擅变通, 从不轻易得罪人，不会是弄错人了吧？这么一大群人，做什么？还要打架不成？后妃怎么也掺和进来了？咦, 太后的右后边, 那不是刘太医吗？这又是做什么？那一群哭丧着脸的奴才又是干嘛？……
众人一头雾水，满腹疑问如雨后春笋般一株株冒出来, 一时间均是有些发懵。
而那一瞬，陈老的眸子却是顿时一深。
他并未被太后气势压倒，提气便是呵斥起来。
“胡闹！此乃朝堂重地！后宫不得干政，这乃先祖列下的规矩，太后娘娘一介妇人，带着后妃强闯朝堂，哭喊吵闹，有违纲纪国法，算个什么事！还请太后娘娘赶紧回去后宫！”
陈老伸手往外一指，不容置疑的气势丝毫不逊于太后。
内阁那几位反应了过来，也第一时间上来站到了陈老身后，指责太后不该出现此地……
不少朝臣纷纷表示赞同，聂家若是有底气也就罢了，此刻太后所为不管是从礼法到祖制，从规矩到惯例，怎么看都是没有道理的。于是，耳边一时间充斥的都是对太后的指责和劝离。
更有大臣站出来呵斥太后身后站的贤妃和管事宫女，令她们速速送太后下去，否则便按擅闯朝堂的罪责将她们一齐定罪。
沈默云瞧见了林雅茹的老爹，国子监祭酒林大人，这会儿正面红耳赤地给贤妃使眼色……
看他这样子，分明是对太后与贤妃的行动毫无所知，甚至是引以为耻的。那么就奇怪了，看来林家应该并未遭到胁迫才是，那林雅茹究竟是为何投靠太后的？
是的，即便林雅茹帮了大忙，可沈默云始终并不认为她是站在自己和皇帝这一边的！太后或朱景炽不傻，他们既然敢用林雅茹, 多半是有恃无恐的！
对于林雅茹的示好, 沈默云更倾向于相信她只是碍于情分不愿自己下场凄惨；或是对皇帝那一星半点的不忍，甚至, 或许, 说不定她只是朱景炽奸计中的某一环也说不定……
沈默云并不是随意猜测的！
因为太后到目前为止，竟然对御林军和林雅茹手中令牌之事毫无所知。否则的话，老妖婆的头一步计划就要对御林军下手，或是夺令林雅茹，或是逼自己交出令牌，或是暗杀长公主，而不会始终只在那群宫中侍卫身上做文章，傻乎乎放任御林军，只将其作为守护皇城安全的存在……
所以，是林雅茹故意将这事瞒了下来！
而沈默云害怕的，是万一林雅茹与朱景炽已有了合作，那她的种种“帮忙”会不会只是为了放松自己的警惕，继而引出自己手上的另一枚令牌？
毕竟只要两令合一，稳住御林军，朱景炽想要拿下皇位便如探囊取物！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沈默云的后背便一阵阵发寒。
这个林雅茹，她还是不敢相信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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