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骁悍,不乏万里挑一。
脚程的更是切合了兵贵神速,眨眼的功夫,就能跃出数丈。
眼看,两军的先锋争先恐后,就要到汇聚一处。蓦然间,血墨掺半的穹顶传来一声声凄楚而又绝望的异响,盘旋在两军头顶上空,不禁惹人分神驻足。
宋铁看黎国骑兵不约驭马停下,抬头虔诚相望,惊忧的紧了紧手,也勒住了缰绳。顶着刺眼的余晖,眯眼朝落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黑黢黢的一团飞着的活物,便就再看不清细节,忍不住咒骂道,“什么东西?”
“是海东青!”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随后赶上的刘能狠剐了他一眼。
“海东青?”宋铁挠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嗐,不就是鹰嚒,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蓦的瞥见刘能像看鬼一样睨着他,他搁不住暴脾气,又咋呼,“看什么看,有看的这功夫,都取了多少个人头了。乘着那帮子黎蛮魔怔,咱们赶紧冲上去,一准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回刘能是做了准备,说什么也不能纵容宋铁莽闯莽上,二话不说,抄起剑鞘架在他的脖颈前。
“你个刘算计,疯了不成!”宋铁咋呼的更是厉害。
“我懒得跟你这没长眼的计较,没瞧见那边有人来了嚒!”
顺着刘能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宋铁这才瞄见天地交界处的水平线上,似乎是有一辆实为不合时宜的马车,踏着飞溅的尘土,奔腾而来。
依旧是赶着日落的金灿光芒,让他瞧不真切。可当那马车站定在两军中间,正挡在他的身前,来人的身份却让他惊讶的只能瞋目,再说不出一句糙话。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太子,他怎么来了!”
北境的夜,总是要凉的快一些,追着赶着,趋走白日里烈焰的骄阳。
西边的金乌还残露着一块头顶,坠射出最后博越的光芒,东边就已皎月初升,泛着华白而又朦胧的月晕,沁透着这块苍茫大地上该有的秋凉。
还好,今日乃一月一度的望日,月儿的轮廓圆滑了不少,不似朔日那般刻薄,尽显锋芒。一缕缕幽光避开残剩的金芒疏斜打下,好巧不巧,正落在那辆荼白马车上,肆意徜徉。
没办法,那马车是陆鹤川用惯了的,至始自终,他都从未想过要换了去。
撩开帷幔,首先幕入数万目光汇聚而成的焦点下的,是一双白皙削长而又骨节突兀的手。第一眼看上去,让人只觉完美如斯不似凡人所能拥有,可多看两眼,就无端会生出些毛骨悚然之意。
或许是因为在月光的照射下,白的有些透亮,像极了传说里的孤魂幽魄,又或许,是因为那根根分明的手指过于瘦削,好端端的美感只剩下皮包骨头,连带着末端的指甲上都泛起了似有似无的青色。
众人或生疑惑,或生敬畏,或生惊恐,或生忧虑,可就在那副倾覆世间的容颜展露于马车之外的那一刻,没有人再纠结于自己的情绪当中,更忘了他尊荣非常,贵为一国太子,只顾着痴痴的望着,图探一眼九霄云上才会觅得的仙姿。
对于陆鹤川的突然驾到,魏子建不是没有准备。挥刀的手落下,插刀入鞘,身后的黎国军士立马收戈,退到了十丈之外。
神色无恙的静看着陆鹤川一步步靠近,除了一丝丝局促不安在心头逃窜流走,更多的竟是大局已定后的侥幸和释然。
即便他来了又能怎样,而今苏翊已然将那不可解的乌寇之毒咽了下去,大罗神仙降世也救不了他的命。
左不过,又是一顿训斥和警戒,可人已死,江山初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服大卫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不信,身为怀阳公主的骨血,能放过这么好报仇雪恨的机会,去拿一人生死与他翻脸相悖。
毕竟,他才是救赎他,拥护他,一直为他筹谋的可托付之人。凡尘俗子,在滔天的权势的面前,无有例外可以抵挡的过。
想好这一切,魏子建翻身下马,已下定决心去迎接陆鹤川的狂风暴雨,可他万万没想到,那抹缥缈迷离的月白只从他眼前漠然飘过,就再没了任何交集。
陆鹤川目的很明确,目空周遭,直步走向苏翊,扶稳了他半靠着黑曜也依然有些勉强的身形,从袖中掏出一块绣着祥云仙鹤的丝绢,拭去了其嘴角流淌下的两道血痕。
“那不是她,你不必紧张,”冷不丁,先说了这么一句,惹得苏翊寒冽的神色褪去,复扬起一贯的不羁。
“关心则乱,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为人夫的心情,他们装模作样,真像是那么回事,少不了我要被唬住。”
勾起唇角,从陆鹤川手中将丝绢夺了过来,故意放大声量,将陆鹤川秘语他的话宣之于众,“但在瞄见你乘车而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那个蒙面的女人,绝不会是她。”
魏子建惊诧不已,难以置信。尤其是苏翊迎面而来的挑衅嗤讽的目光,几乎是要将他颇为自傲的自尊与自信撕成碎片,咀嚼了两下,又吐到尘埃里。
所有的流程、细节皆由他亲自把控,他是亲眼看着奕戎将她绑来,喂了毒药,蒙上头套,无有可能出现任何意外!
除了......
灵光一现,他的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仅有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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