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魏子建嘴角一嗤,由轻到重,泛出一连串的痴笑。更是手摘着龙胆草的花瓣,一片片毁了那美好,送到嘴边,咀嚼在口齿之中。像极了奄奄一息的困兽,得不到,也要毁掉。
是的,自出生那日起,他魏子建的字典里,就没有‘屈服’二字。破了他孤注一掷的计谋如何,解了他绞尽脑汁促成的蔻乌之毒又如何,他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大黎男儿,可以为了家国抛头颅、洒热血。
而他苏翊,只不过是个留恋于女人裙摆的懦夫,趁其不备,他有的是夺他性命的机会!
魏子建凌烁的眸子,在逐渐泛出漆墨的夜色中,闪现出别样的光芒。狠啐一口,悉数将嚼的稀烂的龙胆草吐掉,趁着所以人或迷惑、或呆滞的间隙,毫无征兆的骤然扬起手中的尖刀向,苏翊身旁的琬琰刺去。
他本就是黎国第一大将,身手与苏翊不分上下,此举更是使出了十二分功力去赌那一个万一。速度急如闪电,甚至劈开了呼啸的狂风,眼看就要没入琬琰的胸膛,果然,在最后一刻,一具身躯挡在了她的前侧。
英雄难过美人关,苏翊不会是例外。他连毒药都可替这位何家小姐服下,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硬生生的被戳下一个大窟窿。
只是魏子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把尖刀穿过苏翊的胸膛之前,还有一具凉薄的身躯不甘落后,坚毅的趴在了苏翊的后脊之上。
月白色的衣袂随风狂舞,硕大如海碗的一团血色莲花在正中偏左的位置,向四周弥漫出枝丫,华丽而又凄美,动人而又妖魅。像极了索然无味的纯色中应当添佐的模样,只不过,细细望去,那团血色凝结着点点墨色。
耳边安静了下来,预料之中的痛感,也没有来袭。
苏翊怔懵回头,正撞见陆鹤川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着他泛着意味深长的笑,正要像从前一样,别扭着怼骂,突然间,一道刺眼的异亮划过他的眼角。
血渍滴落,复现出闪着银光的刀背,反射着狡黠的月光,何能不刺人双眼。
恍惚间,苏翊看清了这一切,下意识的,他以为这又是那家伙设计出来骗人的把戏,惊诧的失了语,却没有莽撞的有任何动作。
直到......坚忍着的陆鹤川再也秉持不住那笑容,口唇间溢满的腥红勃然溅的他满脸都是,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切,竟是真的。
“鹤川!”他嘶吼着惊叫,伸出双臂,拦住他即将失力颓然倒下的身躯。满目的不可置信,并行写满的了愤怒。
他,何须他做到如此地步!
苏翊的低吼声振聋发聩,振的懵怔在迷乱和恐慌之中的魏子建陡然回了神。将目光从陆鹤川染血的背脊之上移至自己握刀的右手,仿佛一瞬间被夺去了所有呼吸,猛然瑟缩着收回了手,痴念着一个‘不’字,仓皇退后。
“不,不是我!不是我!”看着方才还能漠然与他对峙的陆鹤川一点点倾倒在地,魏子建彻底临界了崩溃的边缘。
刀,借由他的手出鞘,力道如何,狠劲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还有那刺中的位置,正中其胸腔偏左半寸的位置,准头不差毫厘,一刀即可毙命,毋庸置疑。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是他当年从雪窟中救出的那个少年,是他奉为主君以性命相互的少主!
或许,夜深人静时,他也曾想过日后他会落得一个君臣反目、兔死狗烹的下场,但他从未动过不该有的杂念,更未想过,有一日,会亲手夺了他的性命。
如此,他算什么,魏家算什么,跟随他们的数万门人,又算什么!没了可以侍奉的主君,他们卧薪尝胆隐忍的一切,就全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悲愤和哀怨彻底将魏子建冲垮,他腥红着双眼,嚎啕着嘶吼起来,“该死的是他苏翊,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而是你!”
远远的看着苏翊将陆鹤川瘫软在地的身子揽入怀中,呼喊着他的名字,手忙脚乱的想着各种方法挽留他即将消逝的生命,他近乎要发了疯。满口银牙紧咬着不停的打颤,如铁的双臂紧绷到了极致,青筋暴起。
是的,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他见不得他所谓的兄弟情义,更见不得他们旁若无人的惺惺相惜,可如今,就这么血淋淋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就像是无言的讽刺,讽刺着他的执念,讽刺着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所做的一切全无意义。
又或许,岂止是无意义?他是要惩罚他,以性命作赌注来惩罚他。要拖着他,乃至整个魏家一起坠入无间地狱!
“嗬嗬...哈哈哈!”
陡然间,魏子建似乎明白了,陆鹤川孤行此举的目的。悲极而笑,任由滚滚热泪倾巢而下,配着一张肆狂的笑脸,显得无比扭曲。
两军对战,死伤乃是常事,可谁也不曾想到,一国太子会身先士卒,成为敌军的倒下亡魂。
没人会顾忌张口闭口都是浑话的魏子建是否真的发了疯,征北军的将士们在刘旭的号令下,纷纷策动。盾矛相加,将军阵向前推进了十丈,牢牢的将陆鹤川、苏翊等人像铁桶一样,围在了中央。
“快,快将他上半身侧过来,勒住他的前胸,以防失血过多,”琬琰强吸着鼻子中泛上来的酸劲儿,勒住苏翊坚若磐石的胳膊,让他将即将昏厥过去的陆鹤川平稳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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