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儿。
“那些该死的豪门，真是可恶！”三杯浊酒下肚，张海清终于满腹牢骚地打开了话匣子，“他们私底下实际也在做贩售盐铁的生意，而且，还联手操纵米价。他们就是一群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的蛆！”
“哦？他们贩售铁？”
苏扶十指交叉，眼眸中精光爆闪。
铁，便是铸造兵器的必需品，而北方极为匮乏钢铁，加上北地蛮族本就不善生产和锻造，所以他们在与南朝交锋中，兵刃始终是落在下风的。可现在，综合两条消息：临江豪门私自贩卖盐铁，而且他们跟北地互通有无。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这些胆大包天的临江豪门，多半是也往北地输送了盐铁！！！
这其实也完全没有出乎苏扶的意料，也十分容易理解，因为当这些奸商们破了戒，抛弃了道德底线，开始跟北方蛮族做生意之后，就意味着他们是唯利是图的货色。做皮毛生意，哪有做违禁品盐铁生意赚钱？这就好像是那种为了赚钱主动去青楼自甘堕落的婊.子，除非是那种被老鸨故意留着吊嫖客胃口的花魁，否则哪有完璧之身？
苏扶神情冰冷，最终却未曾多说，只是将所有愤怒隐藏于内心。
临江县的豪族，果然没有省油的灯。
不……
说不准在南朝中与北方蛮族暗中贸易往来的大商和豪族并非少数，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否则的话，北蛮的兵刃为何都那样精良，杀得南朝近些年节节败退？
苏扶心中凛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就这样倒霉，也并不认为私通帝国的奸商恰好出现在自己的麾下。何况，临江县终归是弹丸之地，出产的铁十分有限，根本不足以满足北方厉兵秣马的需求。只能说是很可能有一大批商人在集体向北方输送兵器之流的战略物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南朝风雨飘摇，跟这群蛀虫恐怕脱不了干系。
锄奸！！！
在苏扶心中陡然出现这俩字，他最恨汉奸，而现在的临江县中，竟是奸贼成群结队地横行霸世。
“在咱们临江县地界之南十里，有个霸下村，那里就有铁矿。”张海清耸耸肩膀，“但那儿也是被双龙山贼占据。然而……”
张海清嘿嘿一笑，压低嗓音：“奇怪的是，山贼们的占据，完全没有影响到铁矿供给。而且，据说山贼们掳掠的乡民，还有很多都被派到那里挖矿，你们说怪不怪呢？”
“你在暗示：豪门和山贼也在做矿石交易？”
苏扶冷冷地问，同时目光严厉地瞥向张三维这位师爷。
关于这一条情报，张三维却是完全没有提及。
张三维苦着脸，有心立刻跪倒在地求饶解释，但碍于张海清也在现场，他只能继续扮演一个老仆，所以只能阖上嘴巴。
“一点都不稀奇啊。”张海清冷哼，“这就叫啥？哦，对了，应该是养寇自重呗！呵呵，每回山贼袭来，县令都得求豪门们派家丁一块儿来保卫县城，而且，也得让豪门捐钱来交给山贼，换取他们离开。”
“以前的县令就是这样平息匪患的？！”苏扶简直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的骚操作来对付贼寇，也就难怪临江县的山水二贼日益猖獗，达到现在这样庞大的数字。
张师爷苦笑：“以前的县令都被许乡霸扼制，没钱没人的。他们拿啥来剿匪呢？若想县城不被攻破，就只有这样搞了，这也是完全没法子的事情。”
“是啊，以前的县令都太窝囊了，也就是新来的县令大人有魄力有手腕，刚一走马上任，便将那个姓许的混蛋诛灭，实在是大快人心啊！来，为县令大人干杯！”张海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由衷的敬佩，举起酒盏。
苏扶与他干了，没有多少自得之心，只有局势紧迫的焦灼感。
然后，他清清喉咙接着问：“那些豪门大族养寇自重，他们就不怕遭到反噬吗？倘若山贼和水贼势力太强，难道他们会放过临江县门口的这块大肥肉？”
“他们怕啥？”张海清嗤笑，“据我所知，双龙山贼里的二当家，姓宋，名中渝！恩公您没听出哪里不对劲吗？”
“宋中鼎？宋中渝？”苏扶蹙眉。
“对啊，一般而言，大家族在同一辈人起名的时候，都会冠以同一个字。而宋家家主那一辈，便是个‘中’字！”张海清鄙夷地冷笑，“现在您知道宋家和山贼是什么关系了吧？”
“但我也听说过这个宋中渝。”眼见苏扶神情愈加冰冷，师爷张三维深知如果不给个解释的话，他好不容易获得的信赖也将烟消云散。毕竟，这种就连张海清这样的小民都知晓的情报，他却并未说给苏扶听，这本身就意味着包庇。
张师爷解释道：“宋中渝的确是出身宋家，然而，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私生子，生母只是个卑微的采茶女。为了给宋中鼎成为家主扫清障碍，当时宋中鼎的母亲，也就是宋家的大房，以不详的名义，将宋中渝的母亲和他扫地出门。那是一个隆冬，宋中渝的母亲本就体弱多病，没撑过那个冬天。从那以后，宋中渝和宋中鼎便势同水火，他跟宋家有杀母之仇。”
“嘁，他们在演戏呢。”张海清撇撇嘴，鄙夷地道，“在巨额利益面前，谁会在乎那些陈年烂谷子的破事儿？”
张师爷冷哼：“宋中渝都已改名阮中渝了，抛弃了祖宗姓氏，而跟母亲姓，可见双方的关系何等恶劣。”
“还有这事儿？”苏扶不置可否地问。
“这倒是真的。”张海清也不否认，“可惜，阮中渝也就只做了这些没卵用的破事，根本就没有对宋家发起过任何实质性的报复，所以我说，这都是演给外人看的。说不准，从一开始宋中渝被撵出宋家就是在做戏呢！豪门都奉行一个规则：不把鸡蛋全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们毕竟在私贩盐铁，这可是杀头的生意，倘若将来事发了，一家老小都被砍头，还能保存宋中渝这一脉，留个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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