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就期待冬日的第一片雪花喽。”陈嗣源已经换上出自姬妾之手的精纺棉衣，笑容可掬地在太白楼上伸出双手，感受着指缝间的寒风。
“据说，在临江县下辖的牛家村，已经出现第一个冻死的人了。”一旁的宋中鼎微微一笑，半点怜悯也无，眉眼间只有清晰可见的贪婪，“所以，粮价又要疯涨喽。”
陈嗣源哈哈大笑：“恭喜发财。”
“你也是即将大发一笔喽。”宋中鼎得意一笑，与陈嗣源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的粮价战争可谓天衣无缝。
焚毁稻田的乃是双龙山贼。
阻挡粮道的乃是山水二贼。
所以，一切的仇恨都由他们来背负，而且也没多少人知晓两大豪门才是临江县粮铺的幕后东家，就算是到时候粮铺激起众怒，老百姓们发泄愤怒的对象也就是他们旗下的掌柜和伙计罢了。
而最终的收益者，却是他们！！！
“临江县百姓们辛辛苦苦干个三五年所积攒下的财富，都将入我们囊中！整个县，都是我们的长工，这种滋味是何等美好啊。哪怕是金銮殿中的皇帝，也没有你我哥俩逍遥。”宋中鼎噙着悠然微笑，俯瞰太白楼下的县衙，却是瞳孔微缩。
因为这批本来衣衫褴褛的百姓，竟是全都在更换新的棉衣。
而且，因为有了棉衣的缘故，所有人都操练得也愈加卖力，而且，很多人都在心心念念地感激县尊大人，口中诉说着愿为大人效死之流的话。
“他们哪来的新棉衣？”
陈嗣源也是颇为不爽。
很快，一名家丁便打探消息归来。
“禀告家主，据说是苏扶县尊利用灭许家所得的银两，从各大成衣铺子中采购的。他们给了20%的提价，所以那些老板全都欣然同意，将所有库存都售卖一空。”
“哼，许家竟然那样有钱？银两到现在也没花完？”陈嗣源恼火地哼道。
“或许吧。毕竟，当初许家搜刮民脂民膏的手段太简单粗暴，也太阴损，属于涸泽而渔，所以他们许家攒下的家底也较为殷实。”宋中鼎点点脑袋。
他们却又哪里知晓，苏扶已经启用了宋家在山中堡垒秘库中的存银。
感谢宋家的积累，苏扶现在手头已经宽裕得很。
“呵呵，本来还想在依靠粮价赚一笔后，再利用冬衣大赚一笔，把泥腿子们的银钱全都抠出来。”陈嗣源遗憾地砸吧着嘴，“不过，现在虽然没能成功，却也无所谓了，那我们就将损失在粮价上赚回来吧。”
宋中鼎则道：“老百姓的手中稻田被焚毁，但田契尚在。告诉他们，倘若有人愿意用田契来换取粮食的话，我们可以让粮价打对折。”
显然，两大豪门对于趁机攫取百姓手中的田契，可谓是得心应手，而且屡屡得逞。
“对了，如今粮价几何了？”陈嗣源懒洋洋地招招手，叫来一个家丁，“叫太白楼的掌柜来，他每天采购稻米，应该很了解。”
宋中鼎微微一笑：“我想，应该已经迫近55文大关了。鉴于北风到来，很快就会落下雪花，到时候人没有粮肯定撑不住。所以，已经出现很多人在哄抢粮食了，很多时候，泥腿子们之所以走上绝路，都是因为他们互相逼迫的缘故。哈哈，你知道吗？今天有两个泥腿子在一家米店大打出手，因为他们都想购买那种提供给四王爷麾下骑兵的糙米。只是糙米所剩无几，所以，为了节省几文钱，他们便斗殴得头破血流。”
“哦，他们想吃牲畜的口粮啊？”陈嗣源轻笑，“这倒也不足为奇，甭管是啥粮食，哪怕是麸料，只要能吃下去活命，那就是美餐。”
很快，太白楼的掌柜上楼，先对两大豪门家主躬身行礼，随后正色说道：“禀告两位家主，今日的粮价是44文。”
“什么？！”所有人都是瞬间傻眼，仿佛被雷霆震住的鸭子般，目瞪口呆。
“你确定？”陈嗣源双眉紧锁，立刻摆摆手，授意身旁的两名小厮，“去把东升米店和南木米店的两个掌柜的都喊来，我要问问究竟出现何事了。”
不出盏茶功夫。
两名气喘吁吁的米店掌柜就已是跑到两大豪门家主的身旁，满脸郁闷和焦躁地齐齐道：“家主，出事了！”
“说！”宋中鼎也是格外不爽，对于意外的出现，他没有半点的防备，这种滋味简直就像是当初山中的堡垒秘库突然被攻破的噩耗传来时一样，令全宋家都陷入呆滞中。
至今，他的三弟仍旧有些梦魇和魔怔，余悸未消。
“突然在七里屯那个渔村旁，出现一艘模样怪异的帆船。”东升米店的老板郁闷的苦笑，“他们装了整整一船舱的大米，现在已经开始兜售了。他们的粮价是30文，而且许诺他们有的是，应有尽有。所以，城内的两家已经降低到44文。待这一条消息传开之后，粮价怕是会继续跌落。
“该死的！松江水寨那群蠢货，竟然没有封锁住水道！”宋中鼎勃然暴怒，对盟友的愚蠢和无能倍感愤怒。
在他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否则的话，哪来的帆船？而且是装满粮食的帆船？
很显然，是有别的商人见到临江县卖粮有利可图，所以偷偷摸摸派人运来一船的粮食。
陈嗣源眯缝双眼：“一船粮的话，问题不大。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抑制这批搅局者继续往临江县运粮！”
“我会令人快马加鞭，让松江水寨加大巡逻力度，严防死守，决不再令江面有任何一艘船通过。他们的横江铁索，也要增加两根！”宋中鼎怒火熊熊地说。
“我们必须得立刻去七里屯，跟那个商人接触一下。”陈嗣源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想在临江县地界动你我兄弟的利益，那就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得对，我要他好看！”宋中鼎咬牙切齿道。
“别急，宋老哥，我们是商人，当然得讲究和气生财嘛。”陈嗣源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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