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烨与梨初刚走到缨绪院子里的时候，梨初便被吓了一跳。
她眼睁睁，看着个年纪稍长，一脸横肉的老嬷嬷半带强硬地拖着缨绫往屋子里走。
缨绫穿着浅绿色衣裙，更是衬得她脸上毫无血色，满是麻木与自哀。
“这是…”
梨初一顿，偏过头来抿着嘴看向司烨：“这是之前的缨绫？”
司烨颔首：“想进去看看吗？”
梨初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
至少，她想验证一下自己那个无厘头，却总是时不时冒出来的想法。
司烨一挥袖，梨初眼前一暗一明，立马便换了地方到了屋子里。
屋里几个人围在床塌前，城主沉着脸一言不发，夫人嘴唇煞白双手攥紧胸口的衣裳，而在一旁站着的年迈医修顺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摸了下去，又突然从咩了一下，再开着口说着缨绪的病情。
梨初：“？？”
司烨看着梨初呆滞的样子，开口解释：“他是山羊修成的人，估计当羊当久了，有些本性改不回来。”
梨初“哦”了一声，瞪圆了眼，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上上下下看着他。
都化成人形了，还会时不时的咩一下，这可真是好玩。
只不过…梨初后知后觉：“他们，他们看不见我们吗？”
司烨淡淡的将头撇了过来，看了她一眼，等到梨初有些坐立难安的时候，他才从鼻尖里哼出一句：“嗯”来。
梨初方才还以为自己的猜测出错了，担心了好一会，等听到司烨的话后，她这才反应过来司烨估计方才是在逗着他玩的。
她皱了皱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声音不大，毕竟在司烨面前，她总是觉得自己看他的时候，像隔着一层雾似的。
只不过还未等她有更多的情绪，梨初一抬头，便看见了刚才在厅堂看见的缨绫。
梨初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痒，便伸出手来揉了揉。
可，恰当她手放下来后，眼里带了些氤氲雾气时，司烨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捂住她的眼睛。
梨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便听到一声惨叫声。
声线尖利而绵长，梨初浑身一哆嗦，吓了一跳，手上不自觉得一下就攥住了司烨的袖口，慢慢缩紧。
等到惨叫声过去后，便又是漫长的抽泣声，梨初不知道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慌乱：“这，这是怎么了？”
司烨面色沉沉看着前方，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一盏茶，或是一炷香的时间。
他终于将手放了下来，背在身后。
梨初刚触及到面前的视线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定眼一看，缨绫捂着手上的伤口，可却还是有血珠慢慢渗到白色纱布上。
梨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除了无意义的音调之外的任何声音。
等到她终于开口时，梨初却发现，她自己声音有些哑了：“她这是，怎么了？”
“献祭。”
有人回答梨初，可却不是司烨的声音。
梨初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果不其然看见了穿着红衣的缨绫。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又有些惊恐地偏过头来看向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的“缨绫”
缨绫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剑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偏过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只是，毕竟如今缨绫是怨灵，梨初对着她猩红的眸子，还是心里有些发怵，一下又躲在了司烨的身后。
不过，梨初的好奇心却慢慢打败了她的害怕与紧张，她从司烨身后探出头来：“这是你之前经历过的事吗？”
缨绫本就没有想过要隐瞒，她点了点头，可面上却没有过多的神情。
可梨初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从她脸上看见了麻木和一丝，可能连缨绫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悲痛与怜悯。
这是缨绫对于从前的自己的情绪。
梨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毕竟，受到伤害的是缨绫自己。
虽然…虽然她听着司烨的话，又看着现在的场景。也差不多猜到了这血剑阵大概是缨绫走投无路时候的举动吧。
梨初想着，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不自主地抬起头来看向她。
缨绫偏过头来：“别怜惜我。”
梨初一激灵，这才发现她方才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尽数泄露出去了。
梨初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脑袋，可心里还是将绫缨先前把自己拉扯到这个幻境中来，还有绳子捆着把她吊起来吓唬她的事给抹清了。
“那你…难道就不难受吗？”
梨初想了想，若是她，看着先前的自己受尽折磨，心中估计满是愤恨吧。
“不难受。”缨绫的目光微微飘忽，落在了远方，她的声音也有些空灵：“这是我生下来的使命。”
“啊？”梨初没有听懂，可是她看了几眼缨绫，还是决定将本来脱口而出的疑问给死死的藏住了。
她歪着头，看向司烨，眨了眨眼。
司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前的场景。
医修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摇晃着脑袋到了床塌前，使唤着小侍女给昏迷不醒的缨绪喂药。
而他则走到了一旁，直接忽视红着眼的夫人，看向城主：“大人，小的有事同你说。”医修偏头扫了夫人一眼，补充了一句：“只同您一个人说。”
城主沉思了片刻，只拍了一下夫人的肩，就往外走了。
而夫人眼睛红红的，一脸关切的看向脸色煞白，却还强撑着的小缨绫。
她提起步子来往小缨绫那儿走，又忍不住的缩了缩鼻子，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我的儿，委屈你了。”
小缨绫强打起精神来，看向自己母亲，她摇了摇头，脸上反而扬起惨白的笑来：“娘亲，这不是你的错。”
夫人听见这话，忍无可忍，搂住了小缨绫的头，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脸。
只是，稍顿之后，夫人转过头来看向床塌上的缨绪，眼神里满是复杂。
只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来，跟哄着孩子一般，慢慢顺着她略显单薄的脊背拍着。
可梨初在旁边看着真切，那床塌上的人，不知何时，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最初，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何处。
只是，等到她看见了娘亲和妹妹之后，缨绪又低下头，看着原本破碎了的经脉中，重新运转的灵气，她轻声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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