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善后
三四个小时过去了，哭哑了嗓子的小女孩终于把晕倒的爸爸给嚎清醒了。
大胡子眼中的血色稍微褪了一些，待到他的目光可以定住了，就发现自己正在跟保姆面对面地侧躺在那扇木门的两旁。
保姆已经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了。准确地说，她已经成了一具残尸。原本那张总是淳朴和善的笑脸，此时狰狞地扭曲着。因为之前搏斗的撞击，鼻子连带着颧骨已经完全塌陷了，下嘴唇肿胀成了一节血肠，而门牙全都暴露着，几乎断裂了大半。
她的两只眼睛是这张面孔上最完整的部分，瞳孔已经完全扩散了，但最后留下的那道神色是残忍的，是嗜血的，是不甘的。即便大胡子在南洋没少经受血肉的考验，也从来没见过死相如此惨烈的尸体。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灼烧，而最炙热的位置是在右小臂那几处被保姆在“生前”造成的损伤处，此时那几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了，但他清楚地感受到那里面此时似乎是在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这种蠕动的感觉叫自己受伤的臂膀不仅没有任何痛楚，反而是酥酥麻麻的，带着一种奇妙的快感。
从几近干涸的血泊中，他艰难地支起了身子，又狠狠地对着面前的女尸啐了几口血沫子。
“他妈的，真是个烂摊子！”
他顾不上收拾这一滩血肉，也顾不上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所有后续的麻烦，因为他在骂完这一句的同时，看见了蜷缩在不远处墙角中的女儿，她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嘴巴张得大大的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显然是因为巨大的惊吓和几个小时的孤单无助，使可怜的孩子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随着他的起身，孩子双眼无神却条件反射地也向后缩了缩，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满头满身都是血的样子在女儿眼里与对面那个惨死的“姨姨”没有任何区别，而且说不定在她的心里，是“爸爸”把“姨姨”打成了那个可怕的样子，而“爸爸”现在几乎就是这世上“最坏的人”了。
二十分钟后，一个脸颊干净，光着膀子，小臂上紧紧缠着毛巾的“好爸爸”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了，将仍然有些抗拒的女儿从那地狱般的门前给抱到沙发上。他把几个毛绒玩具递给孩子，又用酒精湿巾把那曾在血泊里踏过的小脚丫给仔细擦干净，直到指甲缝里都没了一丝红色为止。
“爸爸，我要姨姨……”
“姨姨病了，需要休息。”
“姨姨是不是死了？”
男人讶异地看着孩子，口中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死’吗？”
“不知道，”小姑娘咔吧着眼睛想了想，“但我总听妈妈说，爸爸你是‘死’在外国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别瞎想，我这不是回来看妮妮了吗？”
“嗯……那姨姨也会吗？”
“会的，会的，快睡一会吧，姨姨病好了就会出来看妮妮了……”
男人哄睡了孩子，站到了大厅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外面的大雨倾盆，他必须在有人发现之前，把屋里那具尸体给处理掉，并且编造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他现在短暂拥有了半个月的一切美好生活，都将成为泡影，永远地离他而去。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里，男人把孩子抱进了她的卧室，还狠着心喂了孩子一片安眠药，因为他需要时间，需要不被打扰的时间，而且他要做的事，也决不能让女儿看见，否则那影响可是要比吃片药的代价还要大得多。
男人苦笑着发现那个昂贵的工具箱里恰好有他需要的所有东西，整整十几个小时过去，保姆的尸体化作了无数残渣从马桶里消失了，灌进这座城市中心的下水道里，然后随着疯狂上涌的雨水，被弥散到了大街小巷中，比数百万来到这儿打工的人们更早也更彻底地“融入”了这座大都市中。
除了那扇破损的门和破损的墙面没办法修复，其余的一切痕迹包括血迹都被他强行清除掉了，也许只有鲁米诺试剂喷上才会有反应吧，不过在调查到这儿之前，他也只能暂时做到这样了。
因为他此时已经发起了高烧，而胳膊伤口中渗出的黑血已经让他换了两条包扎的毛巾了，他望着镜子中赤身裸体的自己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右半个身子已经明显泛青，而那条受伤的手臂更严重，几乎呈现出黑紫之色。
“传染？”他觉得这事麻烦了，这明显是从伤口开始发作的，难道导致保姆成了那样疯狂的病毒如今随着伤口已经侵袭到自己的身体里了？莫非自己也要变成那样疯狂的“怪物”不成？他这样想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女儿的房门。他生怕自己变成那样之后，会毫无意识地对女儿发动攻击，若是那样的话，倒不如自我了断……他手忙脚乱地找出了家里所有的消炎药和抗生素，趁着自己还清醒，将这百十来片药一股脑地吞了进去。宁可叫人发现自己是一句服药过量死亡的尸体，也决不能伤害女儿！
药还是厉害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强忍着恶心与眩晕，一直瞧见镜子里自己身体的颜色逐渐恢复了正常，才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他第一时间去看女儿的情况，发现孩子仍在睡着，于是才放下心来。他给睡梦中的女儿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因为他的意识时断时续，似乎好像听到孩子说冷，但他不知道，此时他的身体里也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这变化已经让他的思维产生了混乱，理智与疯狂正在对峙着，让手下善与恶的细胞两两相撞，看看到底哪一方才能取胜。
孩子醒来的时候，发现爸爸正躺在自己房间门口蜷缩着身体，似乎是睡着了，却又没响起熟悉的呼噜声。她觉得很纳闷，伸手就去摸了摸爸爸的脸，很烫，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想要喊“姨姨”，又想起来这个人已经喊不得了。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妈妈，就走到了大厅中，把眼睛凑到了望远镜上，她惊讶地发现大雨已经停了，窗户被大雨冲刷得干净透亮，镜片中第一时间就出现了妈妈办公室的景象。
“妈妈……妈妈……”孩子口中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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