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懿旨？”右相楚千秋蹙眉，嗓音淡漠，“太后莫不是在包庇刘瑾吧？须知：幼帝年少无知，正是有心人将其视为提线木偶，企图利用他来执掌乾坤的最佳契机。幼帝乃是太后亲子，请您三思。”
“哼，的确有些人企图将我儿变成金殿上的摆设，变成不说话的傀儡，但不是刘瑾！”宁太后冷冰冰地回应。
官员们面面相觑。
宁太后意有所指之人是谁，大家全都清楚得很。
“朝堂上竟有如此奸佞？！请太后明示，我们必人人得而诛之！”左相柳子善立刻大声疾呼，脸上流露出一抹冷酷之色。
宁太后霎时语塞。
她也陡然清晰地意识到左相的企图：柳子善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就是要以这样的方式羞辱孤儿寡母！这位当朝左相，就是在展示权威，震慑群臣。
刘瑾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柳子善，可惜，他也没有狂妄到在庙堂上跟左相指手画脚的地步。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是一条咬人的恶犬！而绳子始终在宁太后的手上。
现在主人不表态，他自然也就不方便啰嗦。
“好了，言归正传。”宁太后心中恨极了二相，却也对于权臣们没辙，只能是清清喉咙，冷冷地道，“我想问问，弹劾苏扶者是谁？”
“临江县主簿，孙曦。”柳子善淡淡笑笑，“但我得纠正太后您一句，他并未弹劾，甚至说了苏扶一堆好话，说在他的运筹帷幄下，困扰临江多年的水寨已被拔除，苏扶厉兵秣马，是要将赫赫有名的双龙山贼也一同铲除，还给临江朗朗乾坤。”
“哦？那岂非是一桩好事？”宁太后转嗔为喜，毕竟苏扶算得上是出身皇党，有一分香火情在其中，倘若苏扶成就斐然，也会显得她和幼帝有识人之明。
柳子善意味深长道：“问题核心就在此处！对付一个小小的山寨，是否需要数千战卒呢？而且，私募士兵，以家产来提供军饷，也是大忌！那意味着，这批士兵只会听苏扶一人之令，绝不会感恩陛下。依我看，此人有借壳生蛋之嫌啊，试图打着剿匪之名招募亲兵，意图不轨！”
“左相是否太过敏感？”太后冷哼，“临江只是一县之地，而且素来贫瘠，产粮较少，常年得靠隔壁的桃源县和义安县来周济。你的意思是苏扶要以临江为基石，起兵造反喽？”
没人信临江县那样的地方能是腾龙之地。
古往今来，任何大势力最终攻伐其余诸侯，在群雄逐鹿中脱颖而出，最终登基，靠的都不是那样的弹丸之地。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袁明出列，轻咳一声道：“关于苏扶先生散尽家财来供养士兵之事，左相大人是不是看错了？”
“哦？尚书大人有何高见？”左相柳子善漠然地问。对于袁明此等依靠着贿赂刘瑾，加入阉党，才能够得以上位的小人，柳子善素来不放在眼中。他也很清楚六部中的高官显贵，已被皇室派系的赵诚，也就是所谓的赵公子，以及眼前的刘瑾刘公公作为卖官鬻爵的货物。但柳子善反倒乐见其成。
因为买官上位的废柴，多都是懦弱无能之辈，而且能够让他们清流一派对阉党和皇党愈加愤恨，与他们势不两立，也就会加剧加快己方的抱团。
对柳子善而言，架空这批废物的权力，也是轻而易举，譬如眼前的袁明，根本就徒有六部尚书之尊，实际上刑部大权都被左侍郎苏方儒这位袁明名义上的下属牢牢把持。
袁明虽然懦弱无能，却也感恩苏扶曾经的相救，所以，他索性横下心来站出来说句话：“据我所知，临江县的税赋已经是多年收缴不上，就因为山水二贼极为猖獗，哪怕是县城也屡屡受到围攻。甚至，有多任县令都死于非命，被盗贼洗劫县衙。而多年以来，临江县屡屡向朝廷请求援兵，却石沉大海，我们始终未曾给予回应。”
“哦？竟有此事。”左相不紧不慢地问。
“左相大人记性也忒差了，就在十五日前的早朝上，苏扶县令向京城紧急求救，说是双龙山寨的三当家厉飞云丧心病狂，派人纵火焚烧稻田，导致临江县今年受到人祸，产量大降，请求朝廷援救。当时，两位宰相将陛下的原话转达之后，说让他自行处置。而他现在，分明就是按照你们的意思在自行处置啊。”袁明心中不免冷笑。
柳子善脸色不变，淡淡道：“自行处置，并非无法无天，袁明尚书您好歹在刑部任职，岂能不懂此点？”
袁明讪讪。
他本也就没啥胆量跟当朝左相争锋，所以很快退回队伍中，缩了缩脖子，将自己隐藏起来，心中暗暗念叨：“苏扶啊苏扶，你上回在刺客手下救我性命，此番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我本事有限，相信你也能理解，谁让你倒霉卷入帝相之争呢。”
宁太后很快接过话茬，冷冷道：“依我看，苏扶也是没辙，他没有税收可供使用，县衙中应该也没有存粮，所以他只能自行筹措钱粮。做到这些之后，他自然会赢得巨大的威望。至于所谓的百姓只知有苏扶，不知有皇帝，那就是这位孙曦主簿的居心叵测之言！他无力毁谤上官，所以决心靠这种鬼蜮手段。依我看，这个孙曦主簿才该受到训斥！”
“但苏扶也该受到一些警告和训诫，避免他沉湎于功劳簿上，觉得自己没有陛下和朝廷便能以一己之力做成大事，从而野心膨胀。”柳子善淡淡道，“不如罚俸一年，小惩大诫。”
“不可。”宁太后清楚，惩戒皇室派系的成员，就是二相为首的清流想做的。
苏扶明明做的不错，在临江县那片荒僻之地风生水起，这是该奖励的，倘若偏偏给予惩戒，那无疑会令苏扶觉得皇室派系太弱，从而转投入二相的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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